2007年12月，因劫殺出租車司機案，韋學云在阜陽市臨泉縣法院受審時，部分出租車司機呼吁嚴懲兇犯。資料圖片

    ■ 關注焦點

    事情緣起于三年前，一起劫殺出租車司機案件中，殺人疑犯韋學云在接受偵查期間，年齡由19歲造假為17歲，以減輕刑責。檢方介入調查，發(fā)現(xiàn)疑犯父親、村干部、民警，都參與其中。

    此后，韋學云的父親犯包庇罪被判刑7年，一名村干部被控制，另一名村民正被追逃。

    今年4月20日，一名涉案民警被移送法院審理。另外，參與辦案的相關民警正在接受調查。

    韋學云因有“自首”等因素，被判處死緩。

    4月20日，派出所民警郝振軒涉嫌玩忽職守案，在阜陽市潁泉區(qū)法院開庭。檢方控訴稱，郝涉嫌在三年前為劫殺出租車司機的疑犯韋學云辦理假戶口，年齡由19歲變成17歲，試圖使其減輕刑責。

    審理中，郝振軒稱，自己從未收受任何好處，當時由臨泉縣刑警隊的人拿著材料讓他簽字，并告知他，證明韋學云年齡的材料齊全，并且是經過公安局研究，“局里批了，同意入戶，讓我簽個字就行?！?

    他當庭承認，自己太過相信刑警隊的人，當時并不知道韋學云涉嫌犯罪。該案沒有當庭宣判。

    在郝振軒案開審之前，韋學云已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韋學云的父親韋連備涉嫌包庇被判7年。

    4月21日，阜陽市檢察院檢察長朱新武表示，對于涉嫌玩忽職守、徇私舞弊的辦案民警正在偵查階段，目前還在搜集證據。

    疑犯由19歲變成17歲

    三年前，阜陽市臨泉縣警方在一個月內偵破的哥被劫殺案，曾令出租車司機們和死者家屬稱快。但隨后的審結過程，一波三折。

    2006年8月3日，韋學云、李周和張成按照事先商量，計議在臨泉縣城搶劫出租車。當晚1時許，司機劉克森的車被劫持，200余元和一部手機被搶走。為防其報案，三人合計將劉克森殺死，駕車逃走。

    案發(fā)當天，臨泉縣警方成立專案組，隨后一個月內，兩名犯罪嫌疑人被控制，另一人被網上通緝。

    當年9月13日，《潁州晚報》刊發(fā)文章“出租車遭劫，的哥遇害荒郊”。其中報道：“偵查人員乘勝追擊，將另一名家住臨泉縣瓦店鎮(zhèn)19歲的嫌疑人韋某某擒獲”。撰稿人為臨泉縣公安局一位民警。

    “當時，我一直想請辦案民警吃飯以示感激。”劉克森的妻子馬艷玲回憶，看到報道中疑犯之一韋學云是19歲，她認為殺人者應該被判死刑。

    不過，時隔5個多月后的2007年2月1日，馬艷玲看到阜陽市檢察院的起訴書后，有了疑問：韋學云從19歲變成了17歲，同時，韋學云也并非報道中所說的“被擒獲”，而是變成了“自首”。

    不久后，馬艷玲接到法院通知，讓她準備參加當年3月1日的庭審。

    誰動了公安機關的卷宗

    馬艷玲當時的反應是，“到處控告，力爭阻攔開庭”， 她找到阜陽一位省人大代表反映情況。

    這位人大代表通過閱卷，發(fā)現(xiàn)諸多疑點：公安訊問筆錄中，韋學云出生于1989年的“9”，明顯是由“7”改過來的；證明韋為17歲的戶口沒有照片，沒有個人及家人的詳細資料，并且是2006年11月22日新辦的，而當時正處于案件調查階段；據公安機關調查，韋學云的哥哥20歲、小妹17歲，韋學云怎么會是17歲？

    隨后，7名安徽省人大代表聯(lián)名在抗訴書上簽字，建議檢察機關查明后再開庭。阜陽市檢察院采納了他們的建議，要求臨泉縣檢察院核實，案件庭審日期被推遲。

    2007年4月，臨泉公安機關委托相關單位對韋學云作了骨齡鑒定，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鑒定結果認定：韋學云實際年齡應在20歲以上。

    據此，阜陽市檢察院重新修改了起訴書的內容，確定被告人韋學云為1987年出生，年齡是19歲。

　　是誰改動了公安機關的卷宗？

    臨泉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城關中隊長范建忠（目前為臨泉縣禁毒大隊長）解釋稱，這是民警工作的疏忽———辦案民警做完筆錄，交給韋學云看后簽字，韋稱自己不是1987年出生，而是1989年。于是，民警就在筆錄上做了更改，忘記讓韋學云在改動處按手印，“但是對于案件事實并沒有影響”。

    這個隨意在卷宗上涂改年齡的案例，被安徽省公安廳收錄到《公安執(zhí)法理論教程———教學案例評析》中，上述警方的一番解釋也一一載入并被點評：民警這一解釋是錯誤的，“訊問筆錄”是犯罪嫌疑人對犯罪事實的供述，是刑事證據的一種，辦案民警制作筆錄時，必須經過與犯罪嫌疑人“校對”的程序，有更改必須按手印，否則制作筆錄是無效的，怎么能說對于案件事實沒有影響呢？

    按刑法第四十九條規(guī)定，年齡不足18歲者將不適用死刑。

　　案發(fā)后辦理的新戶口

    疑點，還在不斷被發(fā)現(xiàn)。

    在臨泉警方提供的卷宗里，韋學云供稱生于1989年正月二十九（農歷）。但在同一卷宗中，韋學云戶口上的出生年月為1989年9月25日。

    另外，韋學云的戶口顯示，辦理日期是2006年11月22日，案發(fā)后三個月。

    卷宗中一份材料證明，2006年11月14日，臨泉縣辦案刑警胡天輝、代利鋒提起申請，為韋學云辦理戶口。

    對此，作為辦案警察之一的代利鋒曾對檢方人員解釋，為韋學云辦戶口是為了訴訟便利，是由局委會研究同意的。

    事實上，檢方在此后的調查中發(fā)現(xiàn)，盡管韋學云在作案時確實沒有戶口，但其所在鄉(xiāng)的計劃生育備案資料中，有材料顯示韋學云出生于1987年。但是，最初的警方辦案卷宗中稱，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能證明其年齡的計生資料。

    于是，辦案刑警選擇為韋學云辦一份新戶口，來認定其年齡。

    他們在提交的呈請報告中寫道：疑犯韋學云自報年齡及向其父親、小妹、堂弟查證，均證實韋學云系1989年出生?！盀槔诎讣脑V訟，特申請為韋學云辦理入戶，其年齡申報按其父母所證1989年9月25日?！?

    這份報告3天后獲得臨泉縣公安局副局長牛強的批示：“同意”。

    而為韋學云辦戶口的材料，是由韋的父親韋連備安排鄰居韋學田以及蔣莊行政村文書韋效安出具的證明組成。

    在隨后的調查中，韋連備被查實，他為了達到對韋學云減輕處罰的目的，安排鄰居韋學田和村干部韋效安，出具書面假證明，稱韋學云案發(fā)時未成年。

　　“自首”地點前后不一

    2007年8月27日，阜陽市中院作出一審判決：對韋學云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并處罰金3萬元，附帶民事賠償8萬元。

    判決中，認可韋學云有“自首”情節(jié)。

    對此，馬艷玲又提出異議。

    2007年5月11日，臨泉縣公安局在提供給臨泉縣檢察院的一份“補充偵查報告書”中稱，韋學云自動投案的過程是：2006年8月28日中午，“長毛”理發(fā)店的老板李桂春打電話給臨泉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城關中隊長范建忠，稱韋學云要投案自首，后來范隊長與偵查員韋韌在“臨泉一中北門處”，迎住前來投案的韋學云。

    而在2007年4月9日，胡天輝、范建忠、代利鋒面對檢方的調查時，證言一致是：韋是在理發(fā)店老板娘任海景的陪同下，在城關刑警中隊辦公室投案。

    當阜陽市中院與市檢察院詢問任海景時，她說是丈夫李桂春陪韋學云去投案的。李桂春對此也予以承認。

    在上述筆錄中，沒有對韋學云投案的時間進行描述。

    原案卷里證明韋學云自首的訊問筆錄中，記錄時間是2006年8月28日。而根據《潁州晚報》的報道，韋學云是在另一名疑犯李周9月3日落網之后被“擒獲”的。

    盡管韋學云自首情節(jié)有諸多存疑之處，在該案的一審、二審中，韋有“自首”情節(jié)仍被法院認可。

    安徽省弘大律師事務所律師張團結稱，按刑法規(guī)定，即使韋學云主動投案，由于沒有如實供述自己的年齡，不能認為是“自首”，同樣也不能以此理由從輕處罰。

    一審宣判后，馬艷玲認為法院對韋學云的判決太輕，向阜陽市檢察院提交了抗訴申請書。在這份抗訴書上，7位安徽省人大代表簽名，對韋學云是否投案自首表示懷疑，要求司法機關澄清疑點。

    2007年12月7日，安徽省高級法院法官趕赴臨泉，對此案進行二審。檢察機關對一審判決韋學云死緩提出抗訴，認為韋學云“作案手段殘忍、情節(jié)惡劣、后果嚴重”，“雖有自首情節(jié)，亦不能從輕處罰”，要求改為死刑立即執(zhí)行。

    同年12月10日，安徽省高院作出終審判決，維持原判。

    辦案民警正被調查

    對于韋學云年齡造假問題，也開始立案偵查。

    2007年12月，臨泉縣檢察院向阜陽市檢察院遞交報告，提到韋學云殺人案的辦案刑警代利鋒存在8個問題。阜陽市政法委和阜陽市檢察院遂先后就韋學云年齡造假成立專案組。

    今年4月20日，在郝振軒涉嫌玩忽職守案開審當天，臨泉縣公安局局長楊華杰表示，2007年12月已對辦案民警代利鋒給予行政記過處分，并對涉嫌造假的相關人員繼續(xù)進行調查。

    據了解，代利鋒目前仍是臨泉縣公安干警。另兩名辦案刑警胡天輝和范建忠已獲升職，分別是臨泉縣刑警中隊長和禁毒大隊長。

    楊華杰還向阜陽市政法委表示，目前，他們對劫殺出租車司機的疑犯張成加大追逃力度，力求使最后一名疑犯盡快落網，這將會對整個案件的偵破起到決定性作用。

    4月21日，據阜陽市政法委執(zhí)法監(jiān)督室主任趙志剛介紹，除了韋連備已被審結判刑外，其他相關提供假證明的兩名疑犯也都進入了司法程序，一人已被控制，另一人正被網上追逃。

    另外，趙志剛還表示，對于韋學云年齡造假一案，市委、市**及市政法委主要負責人都有批示，相關協(xié)調會也開過多次，目前該案由市檢察院成立專案組偵辦，市政法委進行督辦，“市政法委對此案一直抓著不放，希望檢方能將此案辦扎實，給市民一個交代。”

    阜陽市政法委執(zhí)法監(jiān)督室主任趙志剛表示，韋學云年齡造假一案由市檢察院成立專案組偵辦，市政法委進行督辦，“希望給市民一個交代?！?/P>